三亚不是城市，是个野生公园

热带天堂森林公园的鸟巢别墅，纯木结构，依山而建。

去海南，如果不走水路而坐飞机抵达，感觉总是怪怪的——我脑袋里总爱想些怪问题，跟山体滑坡一样控制不住。后来归结到一个原因，跟我们对一座岛屿的习惯性想象有关系。从四平八稳的主体陆地，要去汪洋中如同扁舟的一丸岛屿，怎么可以不坐船，不闻咸腥的海风，不体会一刻海浪颠簸的滋味，就敢心安理得地踏上那块常年湿热的土地，就敢说自己去过了海南。

不好意思，春节前，我就是这样，躲在那只金属大鸟的肚皮里飞去的海南。与十多年前的第一次海南行相比，这个开头显得逊色了许多。惟一可寻的借口是，十多年前，三亚没机场，不通航。

三亚，第一次进入我视野时留下的印象难以磨灭。1993年，烂尾楼比比皆是，人迹稀少，像是一座被遗弃的废墟。当时有个北方文友，下到海南追逐地产潮，失魂落魄后，用了四个字：“赤地千里”。

1996年，我在广东为一个三亚来的朋友接风，他说海南实在熬不下去了。那时我的嘴不像现在这么笨，席间我调侃道，三亚应该向珊瑚虫学习。珊瑚虫生来就附着在先辈的遗骨堆上，而珊瑚就是分泌物硬化而成的物质。将泡沫化为硬实的骨骼，三亚必须立起自己的支柱。我还说，政策这东西，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如果海南、三亚始终只靠政策立市，终有沙上建塔之虞。

“在我眼里，三亚算不上一座城市，那时不是，现在依然。”17年后，这句话让陈楚生很不高兴，但听了我以下的话，他重新笑了——“三亚更像是个巨型公园。你这个旅游形象大使，可以好好在这方面为家乡助威。”

三亚事实上没什么城市中心区，下辖的两个管理区，仅相当于街道办事处。此外还有几个乡镇、几个农场。所以你想在这里感受都市风情，显然来错了地方。来三亚，为的是这里有海有山有阳光，还有隔三岔五连成串、亮灯开业的高级酒店。今天再去，三亚湾、大东海估计你会嫌杂乱，亚龙湾的海滩已经被瓜分为各家酒店的私属领地。那就去蜈支洲岛吧，那里的海滩与中国的别处相比，相信都算得上最干净。

在亚龙湾新张不久的维景酒店和热带天堂森林公园的鸟巢别墅分别住了两晚，前者乐水，后者乐山，逃离不宜人居的喧嚣大城，潜进这阳光明媚的海滨山林，深感“仁”和“智”都有所增进。不过如果没有商务特惠，像我们这样的小老百姓真的承受不起，前者门市价每晚3600元，后者更是惊人，门市价每晚6000元。听家在海南的大学同学说，我们还算钻了空当，我们走后的春节假期里，山上的“鸟巢”别墅最高每间涨到2万元以上，并且早就预订一空。

看见老领导何力在微博发帖：“三亚疯了吗？一间房上万块。海南应该羞愧，它离‘国际旅游岛’实在差太远了。菲律宾有个长滩岛，物美价廉，白色沙滩很美。三亚除了亚龙湾那几家酒店，出门啥都没有，整个岛的基础设施和服务水准，只能说，唉。房价却是天价了。”我接茬儿：“可据我同学说，晚了还订不到，春节期间的房早就订满了。依我看，疯了的远不止三亚。”

距上次泡沫破灭17年后，现在的海南似乎在谋划着“咸鱼翻身”。作为昔日惨状的目击者，我诚心希望海南人这一次能理智一点，忌头脑发热，忌邪火攻心，人不能在同一块石头上摔倒两次。那些曾在海南翻船的人，最好别将今天的海南当做翻本的赌场；那些应该用一生铭记海南恩情的人，或许是时候为海南反哺一下了。

在三亚跑出租的老蔡说：“我觉得‘国际旅游岛’还是瞎起哄，忽悠大于实际。”我不希望海南被老蔡不幸而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