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飞游记】大梦江南（13）

(鲁迅故里)

三十七、绍兴味道

鲁迅大名，如雷贯耳。绍兴之所以出名，一大半是托了先生之福，好在绍兴终究也不是等闲之地，人文底蕴的确相当厚实，终不枉负名人故里之誉。我和老颖慕名而往，恰好慕的同是绍兴周氏的两位伟人——鲁迅（周树人）和周恩来。

鲁迅不消说，但说起周总理，更多人却把他当作是江苏淮安人，事实上，虽然总理生在江苏淮安，而他根骨血脉里，却是绍兴的源流。绍兴周氏可以追溯到上古时期的炎黄二帝：黄帝的曾孙帝喾与炎帝的后裔姜嫄生子名弃，这个孩子就是后来因遍尝百草而被尊为农神的后稷。后稷的后代古公亶父率族定居周原，正式以周为部落名。其孙即历史上著名的周文王。文王姓姬，后世以国号为姓，即周姓的发源之一。

这一脉炎黄子孙传至宋代，又飘出一缕莲花的清香：理学创始人周敦颐卜居庐山莲花峰下，子孙繁衍，分徙各处，他的第九代孙周澳到了绍兴，便是绍兴周氏的始祖。由他算起，鲁迅为周氏第20世，周恩来为第21世。

绍兴有两大特产，一为黄酒，一为师爷。明清时期，吴越富庶，读书人便多，但朝廷规定的生员比例却要比全国各地都低，因此大量读书人科举不第，只得放弃举业，转而学幕。绍兴人以其精明才干更成为师爷中的第一品牌，他们乡情意识强烈，相互提携，几乎包揽了这一行当。绍兴周氏也不例外。总理的祖父周攀龙到苏北淮安县做师爷，后来谋了个候补知县，又与其兄合买了淮安驸马巷的一套宅院，周恩来就出生在那里。无奈周攀龙的知县之位未及上任便病故身亡了，周家留在淮安的这一支由此日渐衰落。周恩来的生父周贻能也曾学做师爷，但他那时已是清末民国，换了时空。

周恩来少年时曾在《射阳忆旧》一文中写道：“余本浙人。”后来他还向美国记者李勃曼解释说：“按中国的传统习惯，籍贯从祖代算起，因此，我算是浙江绍兴人。”总理身上也的确有浓浓的绍兴味道，形容温厚醇和，骨子里却是刚烈坚韧，厚积薄发的，正所谓剑胆琴心，一如绍兴黄酒。

在嘉兴南湖时就觉得变了天，到绍兴时便下起了雨。天已很晚了，我和老颖在仓桥直街找我们计划中的旅馆，却怎么也找不到，这是我计划的失误，我没有查清那个旅馆的电话就贸贸然的来了。茫茫雨夜，陌生的异乡，我们放弃了寻找，随便找了家极简陋的小旅馆住下，每人只花了20块钱，可这一夜过的真是痛苦，活像借宿在丐帮，觉得哪里都是脏兮兮的，睡觉也不愿脱衣服。第二天一早，二话不说，直奔老台门客栈，标间238元/天，那也住！于是整个江南之行住宿最贵和最便宜的两天都被绍兴占去了。

出老台门，赫然便是——鲁迅故里。

(老台门客栈)

(鸾飞在客房)

三十八、鲁迅故里

坦白的说，提起鲁迅，我就头疼。

以前念书的时候，逢他老人家的课文就必定要求背诵，而他那么一个大文豪，语言习惯与我这一介小破孩的差异也忒大了些，我是怎么也不习惯。直到后来上高中时看了《故事新编》，这才稍微开点窍，却还惊讶，鲁迅的文章居然也可以这么有意思

和我相反，老颖对先生那可谓是一片诚心可对天，这甚至是她决定与我同往江南的最初缘由。我们在先生家的街坊“老台门客栈”住下，不待收拾什么便上了鲁迅故里那条街。

鲁迅先生的文章总有浓郁绍兴特色，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从孔乙己到阿Q，从茴香豆到社戏……走进鲁迅故里，我们随即便感受到这随处可见的绍兴特色。清早起来人还不多，一条流水就在街侧，戴毡帽的船家架着条条传说中的乌篷船泊在那里等人招呼。

昨夜的小雨在白石板路上留下足迹，路旁店家大都开了门，门前摆放着绍兴特产的干菜、老酒、茴香豆。我们却被一阵臭豆腐的香气吸引了过去。

臭豆腐是绍兴美食的代表之一，因其风味独特，爱吃的人常常闻臭而动，不爱吃的人却唯恐避之不及。臭豆腐名字不美，形象也不甚佳，然而吃过才知，这臭豆腐实乃外陋内秀，平中见奇，若是错过，着实可惜。

臭豆腐当作早餐，我和老颖脚下加劲，一口气走到了街东头，“民族脊梁”四个大字镌刻在青石影壁上，清癯稳重，不怒自威。影壁对面，一处院落在检票，以为是先生故居，一头扎进去，看了半天才明白，原是周家老台门——鲁迅祖居。祖居内按照老式家族的样子布置，堂室分明，书房、琴房，连同小姐的闺房、绣房一一具备。

祖居隔壁便是鲁迅纪念馆，老颖看的太细，远远落在后面，我略略一转便先一步出了门，向貌似有意思些的鲁迅笔下风情园而去，“祝福”、“迎神”、“婚嫁”……一幕一幕既是先生笔下的场景，也是活泼泼的越风绍俗。

错入三门，方寻得了正经的先生故居——周家新台门。故居门面规制均比祖居小了很多，一蓬丝萝从白石门框上垂下，给这黑墙黑瓦的屋舍平添了几分生动。天更阴了，院落里不复明朗。从鲁迅的书房兼卧室继续向里面去，不过两三道弯，越了窄长的过道到一院落，竟忽生似曾相识之感，细辨当前立着的一块石碑，不由赫然惊醒——这便是童年鲁迅最爱的百草园了！

碧绿的菜畦、高大的皂荚树、光滑的石井栏、短短的泥墙根……先生笔下那趣味无穷的童年乐园毫不费力的唤醒了我心里的记忆，难怪会有如此莫名的亲切！原以为鲁迅先生是苍穹顶的明星，而我是地上不知名的小草，却原来明星的光芒早已点亮过草木的凡心。

恍然觉悟了似的，从百草园走到三味书屋，先生少年时读书的地方。意外的，塾馆内没有夫子像，在正中挂着一副青松梅花鹿，右侧安放着寿镜吾先生的肖像。像下正中为塾师桌椅，窗前则为学生位，鲁迅座位在左手侧，桌角压着一块玻璃板，想来玻璃板下应该便是先生当年亲手刻下的那个“早”字吧……

天极阴，游人也少，转身离开暗暗的塾馆，身后仿佛忽然有人在念：铁如意，指挥倜傥，一坐皆惊呢……金叵罗，颠倒淋漓噫，千杯未醉嗬……

(鲁迅故居)

(三味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