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心留在伦敦

1．I travel, therefore I am 我行故我在停下手头的工作，又一次准备上路。一场单纯的旅行，如同穿行于时间隧道，旅行途中时间不知停留在历史的哪个阶段，我们用想象和身体回到过去抑或跃入未来。

在旅途中，时间暂时消失，我们体验到永恒。由于飞行器的发明，空间距离远比我们心灵之间的距离接近，一天之内你的身体能到达地球任何一个地方，而你的心灵却远在银河系外的星球上，苦苦等待拜访者。

我们在旅途中变得比平日坚强，团结。我们藐视死亡的恐惧。

我们在旅途中发现与自己相象的人，同样迷茫，孤独，但是上进。我们成为朋友，甚至恋人。旅途中发生的故事是虚构的生活，当我们返回城市，面对真实的生活，我们又一次迷失了自我。

一次又一次的上路，我们要找回属于我们的生活。生活的半径随着旅行的距离延伸而变长，我们的视野也越来越开阔，心胸更开广。

2．Next stop is London下一站伦敦

8月23日 星期五 上海－伦敦

没有送别的人，早上10：00一个人到达浦东机场维珍航空柜台check-in。只带很小一个行李包，里面装了换洗衣物，照相机，摄像机，还有一个大水壶。脚步轻松，心情更轻松。熙熙攘攘排队check-in的中国旅客多为留学英国的学子，行李箱的体积与老式樟木箱差不多大，每个人还不只带一个箱子。箱子里装得东西能开个饭店，电饭锅，电热壶，电炒锅，各式调料。

飞机往肚子里装满这些杂物和旅客之后，缓缓上了跑到，如临产孕妇艰难的呻吟了几下，冲破引力直上蓝天。我们自由啦！

淮海路双层公共汽车车身上“下一站伦敦”红底白字诱人的广告，总让我联想起伦敦的脸面－红色的公车，电话亭。现在真的坐上维珍的飞机，如同广告许诺：下一站伦敦。这一站路很长很长，耗时11个小时。

吃完飞机上提供的午餐，维珍航空帅气的英国空哥，托着茶壶和咖啡壶穿梭于走道，嘴里不停用英国腔问乘客coffee or tea他的声音象歌唱，有些女人气，惹得坐在我旁边的两个黑人姑娘一边学他的腔调coffee or tea一边哈哈大笑。可我却很喜欢这种委婉的英国腔。回想起童年，上海阴湿的冬天，家里亭子间唱机里飘出的标准灵格风英语。在没有流行歌曲的童年，升升降降的灵格风音调如同音乐般悦耳。英语是我童年的流行音乐。中国唱片厂司标－天安门和华表，印在红，绿，蓝的薄膜唱片上，唱片封套是发黄的牛皮纸套。那些唱片现在已被锁进阁楼。

电子飞行图上的模拟飞机经过俄罗斯，德国，荷兰已经飞在英吉利海峡上空。空姐，空哥过来给每个旅客发放礼品。空哥又一次为那两个黑人女孩歌唱coffee or tea，他问：“真的很好笑吗”黑人女孩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飞机快降落了，空哥空姐坐回到服务区，准备下降。英国人爱聊天，我正好坐在服务区门口，听到他们开始聊在上海和平宾馆门口被几十个中国人围观。那个空哥特别激动夸张的描述中国人如何把他们当成怪物，好奇的打量他们。我真想告诉他们工作时间不要聊天特别是谈论他要服务的客人。

我们到达的机场是伦敦西思罗国际机场。入境处分三个通道，持英国护照通道，持英国签证通道，及其他人员通道。持英国签证的队伍很长，排队的多是印度，巴基斯坦人（简称印巴人士）和中国人。国航从北京出发的飞机又刚到，入境队伍排得更长。入境处的检查人员也都不是正统英国人，多为移民和外来打工者。帮我办理入境手续的是个包头的阿拉伯妇女。

坐机场特快列车从西思罗机场到paddington火车站只要15分钟，磁悬浮列车的速度也不过如此。火车上安装了移动电视，随时播放BBC新闻。有关中国的新闻只有一条是关于湖南发大水的新闻，解放军在当地抢险救灾。

窗外雨过天晴，伦敦傍晚的天空被雨水洗得干净透明。两道彩虹横贯天空。

15分钟后，火车到达paddington火车站，再转地铁district line 或者 circle line 坐一站路到bayswater，就到了我预定的位于伦敦西区的海德公园青年旅社。伦敦西区属于上层阶级居住区，相对于移民集中居住的东区，西区更加安静，整洁。

有在巴黎坐地铁的经验，我很快就熟悉了伦敦地铁系统。

bayswater站旁边就是对海德公园。正好是周末，街上人群纷纷涌向海德公园去看露天演出。海德公园青年旅社位于 Inverness Terrace。Terrace指的是伦敦特有的排楼住宅。伦敦17世纪大火以后新建造了许多排楼－半地下室，露天大阳台，漂亮的门廊－也就是上海最近流行的联体别墅。

青年旅社前台查找了电脑登记，但没找到我的预定记录。我清楚记得打电话向一位男士预定的，他还给了我电脑登机号，可是活见鬼，电脑里就是没有我的名字。前台告诉我只有一间6人房还有空床，明天中午再帮我换房间。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都这么晚了，早点安顿为好。

网上介绍海德公园青年旅社是伦敦最有名也是最有趣的青年旅社。果然名不虚传，走廊里人来人往，底楼电视间和酒吧挤满了年青人，音乐不断，这里更象个酒吧。

整幢楼如同迷宫，因为这个旅社由几幢排楼打通后连成。我不停得穿过一道道门和一道道防火门，拐了一个又一个弯，走过几座如哈里波特魔法学校的楼梯，在其他人的帮助下才找到房间，房间在4楼，里面没有人。房间一共有3张叠床，我的铺位在上铺靠窗，其他5张床已经有人用过。角落里一双大球鞋吓了我一跳，难道其他几个室友是男的前台没有告诉我同屋是男的

这时推门进来一个金发披肩的男青年，他见到我也一愣问道：“我走错房间了吗”

我赶紧说：“没有。前台说没有房间了，让我今天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就换房间。” 虽然英国保守党执政，可伦敦真是个开放的城市。欧洲大陆要保守许多，没有男女混住的青年旅社。

“因为后天是一年一度的诺丁山嘉年华游行庆典，离这里很近，房间所以很紧张”。美国男孩说他也是特地来看嘉年华。这个男孩是美国大学生，学心理学。

让我赶上这个世界第二大嘉年华太巧了。

我开始收拾行李。美国男孩抱怨伦敦晚上的天气太热，摄氏28，有些闷，他很难受。我告诉他我来的地方温度高达38度，所以我不觉得热。

他想象中国很远很远，问我：“飞了多长时间到伦敦。”

“11个小时。”我说。

“那不是很多时间，我从美国来也飞了10个小时”。他开始不难受了，就出去散步。

我赶紧去走廊的浴室洗澡，在同屋回来前赶紧睡下。洗完澡，我又迷路了，转了几个圈子才找到房间。刚庆幸自己还是认路的人，一个男孩叫住我问厕所在哪里这是个很实际的问题。海德公园青年旅社的浴室分男，女浴室，但厕所不分男女，红色的门内即厕所，入店时发的旅店介绍上这么写着。我指着走廊旁红色的门告诉他那就是厕所，他急忙冲进去，看来憋急了。

我的床就在窗口旁，窗口下是天井。外面酒吧里传出来的音乐声挡不了我的睡意，很快躺在床上入睡。半夜另外三个同屋回来了，是黑人男孩。我被他们的说话声吵醒，眯着眼向他们打了招呼。他们也招招手算回答我的问候。不知过了多久，房间的灯灭了，酒吧音乐也停了，大家安静睡下好好休息。

一阵阵奇怪的叫声从窗外传来，这么晚还让不让人睡觉。半夜两点最后一个室友，我的下铺回来了。床摇晃几下，接下来一片寂静。

3．泰晤士河

8月24日 星期六 伦敦

早上5点我兴奋得想出去走走。爬下床，其他5个室友（5 half -naked men）还在熟睡，捏手捏脚出去上厕所。走廊里坐着三个谈兴正浓的年青人，楼梯上放着几个酒杯。酒吧关门后他们就一直坐在这儿聊天，一晚没睡。

底楼餐厅7：00开始供应早餐，最早到餐厅吃早饭的一半是日本，韩国人，亚洲人都是早起的鸟。有些欧洲年青人，吃完早餐乘去柜台还托盘的机会偷拿几片面包带走。

我问了旅店前台今天住的房间号，中午来拿钥匙搬行李换房间。

旅店对面就是海德公园，伦敦最著名的公园。海德公园是第一次召开世博会的地方。埃尔伯特公爵为世博会修建的水晶宫殿二战时被拆，只能从历史资料上寻找当年展览会的热闹景象。清晨的公园弥漫着雾气，我大口呼吸百年老树吐出的负离子空气，精神倍感清爽。从海德公园一角气派的大楼里出入的都是英国贵族，上流社会人士。名牌老爷车从大铁门缓缓开出，我赶紧让到路边，车夫傲慢得驱车而过。一个贵族模样的穿着讲究的人牵着三条名犬在林荫大道散步。一条狗看到我兴奋得向我跑来，却被主人喝斥回去。主人大概怕小狗伤害我。英国女王的女儿因为养的一条狗在温沙城堡咬了路人，至今官司缠身。

海德公园甚至为骑马的人设置了马道，专供马儿散步。

沿公园主道出去是肯辛顿大街，这里的排楼外墙看得出经常被粉刷，比我住的青年旅社华丽，整洁。小巷弯弯曲曲，少有行人。从窗口看到排楼客厅里豪华的摆设，鲜花点缀着窗台。有些房子正在装修准备出租。路过一个房地产公司，门口贴的广告写附近的房子三间房一周租金600英磅，8000元人民币。

英国交通实行车辆靠左行，过马路行人要先看右边再看左边。我第一天走在伦敦大街上很不适应，过马路时，脑袋象波浪鼓左右摇摆。为了减少交通事故，伦敦主要观光街道的斑马线上标有提示“Look right”向右看，“Look Left”向左看。

11点回到青年旅社，从前台拿到房间的钥匙，8人间，现在还都空着没人住，不知室友是男是女。我特意关照负责清洁工作的男孩不要碰我房间里的行李。他的英文很差也不知道他听懂了没有。

青年旅社底层网吧的电脑看得出中文，这是这一带唯一能看中文的网吧。给公司同事和朋友发e-mail，半小时一英磅。电脑屏幕下方倒计时时间越来越少，催促我飞快打字，时间就是英磅。

打电话与朋友霞约好下午1点在海德公园见面。霞在伦敦上一个月的短期新闻课程。她的老公是英国人我们叫他小泰。霞和小泰在英国住了三年，又回上海工作。她希望学完新闻专业能进入媒体，向英国人客观的介绍中国。英国媒体对上海的报道很不公正。有一次英国电视一个星期连续报道苏州河杀人分尸案，让英国人误以为上海满街都是杀人犯。小泰也去过纽约他说纽约一天有八个人被杀，而上海一个月也没有几个人被杀，但英国媒体总是夸张报道上海的犯罪案件。他在纽约居住的那段日子，每天都看到警察开着直升飞机抓坏人。在上海他感到很安全，不象在纽约担惊受怕。英国媒体也并不只对中国不公正，对日本东京色情行业的报道，让东京本地人看了也吓一跳。

从今天到31日我同霞一同旅行伦敦，湖区（他公公婆婆家）和爱丁堡。

我们约好在海德公园肯辛顿宫门口维多利亚女王像下碰头。第一次是通过电影“林则徐”了解维多利亚女王的。电影里卖鸦片给中国人的英国商人开口闭口尊称的女王陛下就是就是这个老太婆维多利亚一世。她领导的大英帝国维多利亚时代是英国历史上最强盛的年代－工业革命的先驱，日不落帝国。可惜如今英国走向没落，只有跟在美国佬后面讨饭吃。

霞带我去伦敦的襄阳路－建于17世纪的高芬花园。普通英国人来这里的天篷下淘淘便宜货，游客来这里的露天酒吧看人，孩子们玩蹦床，蹦上蹦下。

一个声音象eric clapton的街头艺人在交通博物馆门前忘情得演唱，喜爱他的音乐的人留下10镑买张他的唱片。我们象其他行人一样坐在人行道上听他悲伤的歌声。一个流浪汉赤裸上身拿着罐啤酒，突然躺在听众旁边，大家象见到瘟神一般躲闪开。街头艺人请他坐到旁边，不要影响别人听歌，他很不情愿得与其他流浪汉一起坐到角落。

又来了一个流浪汉，他躺在街头艺人面前，沉醉于音乐之中。演出快结束，他慢慢站起来向街头艺人说：“今天是我53岁生日请给我唱首生日歌。”

街头艺人开始演唱生日快乐歌，我们和所有的行人一起祝他生日快乐，他高兴得拿出一个脏脏的玩具要送给一个小女孩。小女孩的父亲谢绝了他的礼物，流浪汉流露出失望的眼神，毕竟今天是他的生日。

具不完全统计，英国有40万流浪者。其中四分之一的人有教育文凭，他们一边看书一边讨饭。没有轻松的，收入高的工作他们宁愿讨饭。有些流浪汉是离婚后住房被原先的妻子拿去，失去蔽身之处，有些小孩与父母或继父母关系不好离家出走的。最可怕的是吸毒的流浪汉。在华铁卢火车站地下通道，我看到一个慈善组织的志愿者在向一个流浪汉发食物。这个流浪汉的随身物品就是毯子和空盒子，看上去身体极度虚弱。流浪汉一口一口吃着志愿者带来的食物，饮料，肮脏的身体发出臭味。志愿者向他大声叫道：“你们有一个人昨天死了，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振作一些！”这是个吸毒的流浪汉。

从高芬花园往右转就到泰晤士河边的滑铁卢大桥。站在华铁卢大桥上，泰晤士河两岸风光尽收眼底。我的心稍稍有些失落，泰晤士河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美。北岸议会大厦很象外滩海关钟楼，南岸伦敦眼观光转盘不就是东方明珠电视塔吗。伦敦眼后面是一座同浦东香格里拉大酒店一模一样的酒店。

我们坐上由滑铁卢码头出发的游船慢慢品味两岸风光。泰晤士河两岸的建筑见证了伦敦的发展，数百年来，这条河流养育伦敦人，同时也遭受工业革命的摧残。从议会大厦到伦敦塔的泰晤士河上横贯八座大桥，著名的有：westminster大桥，千禧桥，伦敦桥，滑铁卢桥，塔桥。

莫奈画笔下19世纪的滑铁卢大桥弥漫在浓重的雾气煤烟之中。我们在今天明朗的泰晤士河上无法想象画家从萨伏依旅馆窗口看到的滑铁卢景色。

船老大一路介绍风光每句话都离不开钱。他控诉每座桥，每幢楼花了多少英磅，照他的说法这些英磅本可以救济很多老百姓。船经过最有名的富人医院，戴安娜王妃第一个儿子在这里出生，船老大介绍道，这个医院是专为没有病的富人开的。

我告诉船老大我对南岸的泰特美术馆很感兴趣，他嘲笑道，你去了以后就知道为什么泰特美术馆是完全免费的，里面的东西没有什么意思。

船经过伦敦眼，船老大说，你们上伦敦眼要花15英磅，这些钱在过去的英国能娶个媳妇啦！我突然怀疑这位老兄和我家门口卖盗版dvd，生于58年的家伙有亲戚关系。上海那老兄也是每天边作生意边叹苦经，感叹生不逢时，人生苦闷。

船快靠岸了，那船老大又来一惊天之作，他捧一小罐开始向乘客要钱。他说他的生活很艰难，求大家帮帮他吧。这条破船的设备还及不上黄浦江的摆渡船，更不要和巴黎塞纳河游船比。这老兄皮厚到这程度，也没话好说。

泰晤士河水混浊发黄，工业革命的污染痕迹还未完全褪去。而伦敦自来水都来自泰晤士河，霞提醒我不要生饮伦敦的自来水，会闹肚子的，要买超市里的纯净水喝。昨天晚上在青年旅社喝了一大杯自来水，味道是很差，幸好没闹肚子。

与之相反，希思罗机场维珍航空check in柜台前混乱无比，下午维真航空除了飞上海的航班，另外还有3个航班同时出发，但只有6个柜台接待旅客。等待check in的队伍从柜台开始，排了50，60米长。其他航空公司柜台前却冷冷清清。我绕了好几个圈才找到队尾。乘客抱怨从来没有见过check in要排1个多小时的队。几个维珍的老乘客说他们早料到会是这个情况，所以提早来排队。又有消息传来，伦敦地铁信号灯出故障，机场回市区的地铁全部停运，送行的人坐只能坐火车回伦敦。

飞机又误点1个多小时，第二天上午11点，我回到秩序井然的上海。